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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咪与火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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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8-7-23 13:15:47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三咪与火烧


                ・吴 嘉・

女猫三咪的幸福生活

“妙啊!”好象知道我要写她,占住桌上的文件堆打盹的三咪眼开一缝,懒洋洋地打个招呼,又闭上眼继续养精神。

三咪才一岁多,是女儿的心肝宝贝。三咪的到来,是我们家两条路线长期斗争的结局。十一年前,当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时,儿子才八岁,一心要养条狗。姑不言养狗的花费,想想辛苦了一天,无论刮风下雪还要出门溜狗的情景,就让人不寒而栗。孩子那拍胸脯的保票是绝对靠不住的,不出一星期,孩子保证的都会变成老爸老妈的事。虽然伤了孩子的心,也只好狠狠心拒绝。朋友们也都坚决反对,因为一旦一家失守,就会产生骨牌效应。于是家长们结成联合战线,击退了孩子们一次又一次的冲击。

到儿子上大学了,刚松口气,女儿又接上了班。女儿总结了哥哥的经验,采取以退为进的战术,先坚决要求养狗,然后突然降低了要求。当妈的心一软,就答应了。刚出生的小猫咪炙手可热,女儿看了几星期的广告,缠着我打了无数的电话,终于有一家通过“政审”,同意送她一只猫宝宝。在等待三咪的日子里,女儿查阅了无数资料,俨然成了家里的头号猫专家,老爸的猫知识比如逮耗子吃剩饭对她来说是天方夜谭,闻所未闻, “Disgusting!”(恶心!)

在猫专家的指挥安排下,三咪尚未进门,家里已经购置了猫饭盒,猫厕,猫床,猫笼等硬件,猫食和如厕专用沙子更是纳入了家庭月开支。后来的体检,防疫和绝育手术,费用更在几倍以上。电话里都不敢告诉爷爷奶奶,怕他们又要忆苦思甜。

三咪的妈妈是一只黄黑杂色猫,情窦初开便受坏猫引诱,犯了生活错误,一胎生了四只猫宝宝。我们去接三咪时,两只已经送了人,还剩两只正在追逐玩耍,先生看中了那只黄猫,可主人抓住的却是三咪。女儿满心欢喜,不愿再换,于是三咪就上了猫笼“轿子”,告别了母亲,跟我们回了家。

没听说三咪有什么高贵的血统,浑身只有大团的黑白两色不均匀地分布着,既没有继承母亲的黄色,也和兄弟姐妹不一样。但她的黑白界线分明,黑的乌黑,白的雪白。眼圈也是一黑一白,配着粉色的鼻头,透着少猫的妩媚和可爱。三咪羞答答低着头,把一条黑黑粗粗的尾巴盘在胸前,恰似穿着白衬衣黑色背带连衣裙玩着辫梢的少女,玉立亭亭。

原以为才六周大的三咪会想妈妈,谁知三咪居然自来熟,不哭不闹,跟回家一样。让她看了看猫厕,她就记住了,从没惹过麻烦。三咪有一张漂亮的猫床,摆在女儿的床头柜上。食堂和猫厕设在洗衣房里。猫公主用的“膳”自然与人不同,那是从店里买来的按年龄段特制的猫食。虽然一日三餐没变化,三咪还是吃得津津有味,于人的食物反而不屑一顾。

三咪的专厕是只精致的笼子,有门有透气孔,下面铺着特制的沙子,遇尿便结成块状,方便清除。三咪虽然无须应付野外天敌,却遗传了祖先的本能,大小便后都要刨刨沙子掩盖气味。后来三咪长大了,猫厕转不开身,就在笼顶上划拉几下敷衍了事,看上去好象三咪如厕之后还要祷告一番。难怪有人说做七世的和尚才能修得一世为猫,信非空穴来风。

按养宠物的规定,三咪刚来不久就有了第一次体检。那宠物诊所布置得比看人的诊所还要整齐干净,墙上贴着猫狗们的艺术照。护士完全把三咪当贵宾拟人化了,心肝宝贝,那份热情,简直要把三咪化了。测体温、量血压、验血验便、打防疫针,不过三十分钟,猫医生高兴地对我们宣布早在意料之中的喜讯:三咪一切正常。当然,这喜讯是用几百刀银子换来的。

不过一两天工夫,三咪就熟悉了环境,整个屋子都是她的一统天下,楼上楼下,想上哪儿就去哪儿。全家四人,想和谁交朋友就娇滴滴地 “妙”一声,再蹭蹭他(她)的脚,被蹭的受宠若惊,欢喜还来不及。三咪想把谁当假想敌就弓腰做进攻状,谁也不敢反抗。三咪的猫玩具有布鼠、线鼠、绒鼠、彩球、光球、响球,想玩哪个就玩哪个,日子过得好不惬意。

女儿说,猫比狗聪明。可不是吗?狗们摇尾乞怜,卑躬屈膝,辛辛苦苦才能换得主人欢心,赏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骨头啃啃。我们三咪天生就是玩政治的高手,她性情孤傲,见人爱搭不理,不卑不亢,让人反过来上赶着巴结她。这点子猫腻,还真行,人人都把三咪当好朋友,再不顺心,见了她都会亲亲热热地招呼,三咪不过扭扭尾巴意思意思,高兴了才答应一声,没有进一步的亲腻举动。饿的时候她对你 “妙”个不停,吃完饭掉头就走。有时候高兴了,三咪会躺下来撒娇地打个滚,享受主人的免费按摩。除了没衣穿,三咪不愁吃不愁喝,还用不着工作,天敌老鼠的影子也没见过,一出生就享受了人要辛苦一辈子才能得到的离退休待遇。

好景不长,转眼半年过去,三咪到了她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刻。她开始坐卧不宁,一心要出门。三咪这是到了思春的年龄。可要想三咪不走她母亲的老路,并且与传染病寄生虫绝缘,只有不让她出门,养在深闺猫不识。但以猫的本性这是做不到的。老美有办法,那就是给猫去势,英文叫spay。所以美国的猫儿们大多是猫太监。手术之前要禁食禁水,饿极了的三咪生气地把她的饭碗推来推去,不懂何以一向和蔼可亲的主人们居然无动于衷。动手术的兽医诊所在半山腰上,车刚到山脚下,后座的三咪就惨烈地哀号起来,好象已经知道此去凶多吉少,让人于心不忍,差点回了头。

三咪的手术在麻药止痛药的作用下虽不如想象的痛苦,但头几天元气大伤,钩着腰趴在床底下不肯出来。几天后三咪就恢复了正常。被剥夺了猫道的三咪还是那么活泼爱玩,只是不再想出门了。偶尔,女儿会抱她出去晒晒太阳,一放下地,她就会自觉往家跑。复杂的外部世界不再是她向往的天堂。三咪最喜欢的地盘是窗台。窗外觅食的鸟儿和滚动的树叶都会是她的假想敌,此时的三咪,摆出她的近亲老虎的伏击姿势,有时候忘了玻璃窗的存在,自然撞了个头肿鼻青。久而久之,三咪对外面的世界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了,终日除了吃喝,就是晒太阳打呼噜,念着谁也听不懂的经。

老猫火烧的悲惨世界

火烧和三咪,一个早已灰飞烟灭,一个正是猫的花季,时空上相隔了几十年和半个地球,除了都是猫,八杆子血缘关系也打不着。把它们牢牢联系在一起的,是外子那冥顽不化的记忆神经。火烧是外子在文革中养过的猫。火烧的故事,是他一段刻骨铭心的痛楚,至今道来仍然不能自已。

火烧是只男猫,黄白两色杂乱无章,界线又不甚鲜明,黄的不黄,白里又透黄。母亲说它看起来就象家里那床用了十几年,不小心烤黄了的棉被,于是大家就叫它“火烧被子”或者“火烧”。

火烧进门的时候才十天大小,象一团小小的毛球,路还走不稳,整天哭喊着想妈妈,听了让人心酸。那时的日子不比“三年自然灾害”好到哪儿,谁家也没富裕粮食养得起猫妈妈一家子。火烧还没断奶,主人家就急急忙忙把火烧送了出去。当然火烧到我家也不是来做宠物享受的。那么火烧干什么来了?火烧是来打工挣口粮的!我敢说火烧是世界上年龄最小的民工了。

叫打工太沉重,火烧的工作其实很简单,就是不停地哭叫,对耗子们起到震慑作用。那年月人的日子不好过,耗子们却猖狂得很,逮什么咬什么,偷吃扒拿不说,还经常聚众闹事,半夜里在房梁上打斗。试想你正做着美梦,冷不防天上掉下的不是林妹妹却是鼠妹妹,能不把你吓个半死?我一小伙伴半夜让鼠妹妹吻破手发了炎,疼了好几个月。

火烧来的第一个晚上就把耗子们给镇了。耗子们只有在火烧哭累了睡着的时候才敢匆匆忙忙出来活动一下。哭声一起,耗子们便偃旗息鼓。等到火烧不想它妈的时候,耗子们已纷纷逃离家园,流浪异乡。小猫火烧用它思亲的哭声,解决了困扰我家多年的鼠患,赢得了全家人的欢心。

火烧吃的自然是残汤剩羹。有时母亲会从菜市上花两分钱买几条猫鱼,煮一煮,拌些剩饭,就是火烧的一顿美餐了。那时候的渔人是竭泽而渔,江河湖泊里的鱼越捕越少,于是渔网越编越细,恶性循环,鱼子鱼孙一网打净。猫儿们便成了这断裂的生物链上的最后一环。

火烧居无定所,有时它睡在鸡窝里,母鸡要生蛋时就会将它啄出来。南方的冬天是没有暖气的。我家那老屋已有几百年的历史,搁在美国绝对是文物级的建筑,可住在里面就不是什么享受了。到了冬天,室外刮大风,室内刮小风,室外不刮风,室内也起风,屋里有时比室外还冷。火烧只好伏在煤炉旁度过漫长的冬夜。有时实在冷得没办法,它会钻进炉子的进风口取暖,带火星的炉灰掉下来,烧焦了皮毛,烧得越发名副其实了。

我用动物的“它”来称呼火烧,是因为火烧从来没有被当人看过。那是人妖颠倒的疯狂年代,人都分三六九等,动物更是任人折磨,谁也没听说过动物还有权利一说。老人们常说猫是和尚转世,杀猫那是造孽,佛祖不饶。可那时猪肉是凭票供应的,有些馋急了又不信佛祖的混混,专门偷猫来吃。所以幸存下来的猫儿,虽然听不懂最高指示,但经过物竞人择的战斗洗礼,阶级斗争的弦绷得特紧,不要说动手,陌生人只要看上一眼,也溜得没了猫影!

当然,火烧刚来的时候,稚气未脱,追逐它唯一的玩具?一只裂口的乒乓球,憨态可掬,人见人爱。加上驱鼠的功劳,火烧也有过一段金色的童年。

我们渐渐地习惯了没有耗子的日子,火烧也不再是旧日顽童的可爱模样。四通八达的破屋挡不住青年火烧的勃勃“雄”心。我们看来其貌不扬的火烧,却是母猫们眼里的白马王子。要是硬将火烧关在家里,它的妻妾们半夜就会来勾引,哀怨凄烈的呼唤,搅得人无法入睡,只好将火烧放“虎”归山。火烧上墙的工夫实在了得,只见它巧妙地利用墙的直角和破洞,三窜两窜,就上了五六米高的屋顶。不是吹牛,成龙李连杰的功夫根本无法望其项背。

渐渐地,火烧从夜不归宿,到三五天不见猫影。偶尔回来一次的火烧浑身肮脏,吃饱睡足之后,又不见了踪影。耗子们得知消息,又开始了零星的骚扰活动。恨铁不成钢之余,火烧回家的时候,便不再能看到好脸色了。不过如果不是火烧闯了祸,这样的日子即使过得不顺心,也还会延续到火烧的天年。

我家后街上有座饭店,店虽小如麻雀,名气却大得吓人:“国营南门饭店”。听起来滑稽是吧?这“国营”饭店,今日除了钓鱼台国宾馆等寥寥几家,哪里还找得到?可当年有几家饭店不是国营的?国营饭店的职工,除了油水足,工资还是从国库里拿的,旱涝保收。在饭店工作,要吃有吃,要面子有面子,自然趾高气扬,神气啊!

火烧大概是这家饭店的常“客”,说白了,就是偷儿,饭店的职工恨之入骨。火烧身上常见的伤痕十之有九是他们的杰作。这一次,饭店丢了一只火腿,有人言之凿凿,看见我家火烧偷了。在那个饥饿的年代,不要说我们是社会的贱民,谁都能欺负,就算只要我们陪偿我们也还不起啊!饭店的人来了几拨,没有发现他们要找的火腿,骂骂咧咧的走了。这无端而来的指控,也让我们憋了一肚子气,无论如何,从火烧身上,也看不出偷东西的迹象呀?火烧仍然气定神闲,好象没它什么事儿。终于有一天,我们发现火烧将好几斤重的火腿藏在后院的瓦砾堆里,可是火腿已经生满了绿毛和蛆虫。

虽然我们偷偷地扔掉了火腿,但却无法理直气壮地为火烧辩护了。火烧躲过了这一劫,可难保它故伎重演,要是再惹出什么麻烦来被人抓住,可以肯定连小命都保不住。大人们一商量,无论我如何反对,火烧的命运就被决定了。

火烧先被送到一位朋友家。可当天晚上火烧就挣脱了绳索,上了房梁。第二天早上它已经回家睡在鸡窝里,看见我过来,便“妙妙”地蹭上来亲热,好象什么也没发生似的,让我惊喜若狂。真不知道隔着几百家房屋和十来条街道,它是如何找回家的!

火烧的非凡经历虽为它带来了几天安宁日子,但它的命运并没有因此改变。这一次,火烧被送到了河南岸,从未游过泳的火烧要过河是无法想象的。几天之后,我在对岸的一座四层楼顶上看到了火烧。隔着近百米宽的大河和火烧相望,犹如与亲人永别,我无法掩饰自己的无助和悲哀,泪流如注。可没想到的是,第二天早上,火烧竟然奇迹般地再次回到家里!火烧没办法告诉我它是怎么回来的,想来想去,只有两种可能,一是泅渡,二是夜深人静时,从百多米长的大桥上闯过来。无论哪种途径,对一只猫来说,没有足够的勇气和超猫的智慧都是不可能的。

火烧的最后一次流放是瞒着我进行的。火烧被放逐到哪里,无论我如何追问,执行的哥哥守口如瓶。在我的想象中,火烧应该有了一个富有的新家和一群新的朋友,餐鱼顿肉,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,终老猫年。

几十年之后,我已不敢再问火烧的下落,惟恐哥哥保守的秘密会打破我美好的幻想。
发表于 2008-7-23 13:41:24 | 显示全部楼层
好文!顶
发表于 2008-7-23 22:31:39 | 显示全部楼层
火烧。。。想抱一抱。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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